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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萧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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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因为上午失控了一回,穆黎拿不定谢奕是什么态度,此时端了托盘小心翼翼进了书房,这个点他应该是在看书的。

  那个黑衣人此时就守在书房门口,仍然是一贯的肃穆神色,脸上就差写着“闲人勿扰”四个大字。

  穆黎有点怵他,抬头小心看了他一眼,见他没什么表示,这才推门进去了。

  谢奕此时换了一身白色锦袍,正捧卷侧躺在榻上,浑身慵懒气息。

  听见推门声,他只微微抬头睨了一眼,而后就将视线重新投在书上。

  穆黎心里打鼓,蹑手蹑脚将托盘放在了一旁的案桌上。

  谢奕目光仍在书上,但不知为何,从穆黎进来那会开始,他的心思就从书上飘走了。

  余光里,这小女孩蹑手蹑脚,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是有趣,跟以前印象中的她都不太一样。

  而后就听见一些轻微响动。

  他刚转过头去,嘴唇就碰到了什么东西,软软的,凉凉的,低头一看,是刚剥好的荔枝。

  荔枝圆润莹白,女孩的手还有些婴儿肥,也被衬得白皙柔嫩。

  谢奕挑眉,张嘴接了。

  薄唇刚好擦过指尖,穆黎只觉一阵酥麻感传了过来,她连忙压下心神,又拿了帕子伸到谢奕嘴边去接果核。

  两人都没有说话,若是有人推门而入,见到了这幅景象也会生出几分和谐的感觉。

  ……

  此时,天空阴云密布,将近夜晚,深林之中却有点点火光照亮漆黑山路。

  火光移动速度异常之快,那些都是举着火把的士兵,他们一路追赶,未曾放慢半分速度。

  在他们的前面,一人衣着破烂,多处负伤,血污覆在脸上,已然难辨容貌。

  他慌不择路想要摆脱身后追兵,然而这样一副伤体,又如何逃得过身后一批又一批人的前仆后继。

  终于,他越爬越高,钻出林地后,是一片小小空地,空地再过去些,是断崖。

  他佝偻着身躯,重重喘了几口气。

  火光逼近,身后的喊杀声震耳欲聋。

  他扭头看了一眼,在这些士兵也终于登上崖顶之后决然一跳!

  领头之人急忙上前,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之后,命令道: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,给我下去搜!”

  ……

  几日后,京都官道外出现一匹快马,快马一路畅通无阻驶进皇城。

  马上之人一身布衫,取下包袱后递了上去。

  “那逆贼可真是死了?”恢宏大殿上,娄太后放下了手中快报。

  底下跪着一人,身着盔甲,面容方正,恭敬道:“千真万确,士兵亲眼见他摔下崖去,后来在崖底找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。”

  “好!”娄太后快意道,“穆贼手下的兵将现在情况如何,可有异动?”

  “暂未发现。”

  “孟将军做得很好。给我继续盯紧了,要是他们敢有半分心思,杀无赦!”

  此人正是孟彰的哥哥孟宇

  “是!”孟宇领命下去了。

  ……

  这段时间不知为何,穆黎心头总有些难以言状的不安。她磨墨磨得出神,这墨汁蹭在手上也不曾发觉。

  “公子,这是老爷送过来的。”一名仆从敲门进来后,放了一小叠信件之类的在桌上。

  “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谢奕头也不抬,话语中没有一丝情感。

  仆从恭敬退下。

  谢奕手中不停,对穆黎道:“你挑些短的念给我听。”

  送来的这些基本都是朝堂之事,要谢奕当成功课来做的。有时候他懒得拆开看,就直接叫穆黎念给他听。

  穆黎想,可能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他们父子关系不好,他也不想碰这些东西。

  她刚想拿起其中一篇短的,就听见谢奕喊她。

  谢奕扬了扬下巴:“先把你手擦干净。”

  穆黎低头一看,顿时愣住,下意识就想将手伸进衣袖中拿帕子,不料又被人一把拽住。

  “这个弄到衣服上洗不干净的,你别想给我未名居涨开销。”谢奕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。

  穆黎伸手接过了,面上不自觉浮现了一点点笑意。

  她擦完之后本想洗完再还给她,又想到谢奕这人平素有些洁癖,这帕子应该不会再要了。

  岂料谢奕居然伸手将帕子拿了回去。

  穆黎看他,他则眼神示意那些信件。

  还是刚才挑中的那封短的,穆黎一眼扫去,刚想开口念出来,喉咙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,快要窒息的感觉。

  久久没有声音传出,谢奕不由得抬头看去。

  只见女孩双手死死捏着信件,眼眶通红。

  他一把夺了过来,扫了一眼之后也是面色微变。

  上面说,逆贼瑞王萧长弘的长子萧衍逃至祁州,最后惨遭围堵,落崖而亡。

  穆黎此刻脑袋嗡嗡作响,她一直以为表哥藏起来了,会很安全的……

  没了,都没了,就剩她一个人了。

  穆黎不敢再纵容自己多想下去,她重新挂起笑容,接回谢奕手中的信,想要继续读下去。

  谢奕攥得紧,没给她,她又重新找了一封,然后冲谢奕微微一笑:“公子,我们继续吧。”然后也不等谢奕说什么,直接念了起来。

  女孩的声音若林间清泉汩汩流淌,往日觉得异常惬意的他今天听着却觉得有些烦闷了。

  “够了!”他不自觉喝了一声。

  穆黎被他吓了一跳,打住了话语。

  谢奕反应过来,放轻了声音:“过来重新替我研墨。”

  穆黎走了过去。

  片刻之后,谢奕心中越发烦乱,上上下下将穆黎打量了个遍,索性将笔一搁:“传话下去,备马车出府。”

  “是。”穆黎领命退了下去。

  谢奕这人极少出府,平时就窝在未名居,除非有其他迫不得已的事,否则几乎不走动。就今日来说还是头一回。

  穆黎也是这个月来第一次来到府外。

  带着谢府标记的马车就停在门口,隐隐透着低调奢华之气。

  谢奕上了马车,弯腰进去之后又退了出来,向穆黎伸手道:“上来。”

  穆黎行了一礼:“不敢劳烦公子。”接着将手撑在马车沿上,敏捷跳了上去。

  谢奕没再说什么,复又进去了。

  马车内部宽阔,丝绸铺地,中央摆了案桌,有几卷书堆叠在上。

  谢奕从暗格中端出来几碟点心摆在上面示意穆黎一起吃。

  马车缓缓开动,喧闹声渐渐涌了进来。穆黎撩开帘子,只见车外集市热闹,行人流动,叫卖声、吆喝声不绝于耳。

  她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景象了。

  京都一如既往的繁华,只是再见此景,自己已成过客。

  不知不觉她便看得出了神,直到谢奕说了句下车。

  下车之后才发现,马车就停在一处阁楼前。

  阁楼高大,画梁雕柱,奢美至极。门上匾额书“祥玉阁”三字,大气苍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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